古建筑构架分析｜福州华林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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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我继续从具体单体实例出发，向大家分享中国古建筑的构架之美，体会古代匠人的智慧巧思。希望此类系列文章可以给大家打开一丝视角，也在自己学习提升的同时和大家共同精进。
第十座和大家分享的建筑是——福州华林寺大殿（北宋/五代）
基本构造信息——单檐歇山顶；面阔三间、进深四间
重点构造特征总览——构架形制古朴 | 七铺作双杪双下昂 | 结构即装饰福州华林寺，原名“越山吉祥禅院”，地处福建省福州市鼓楼区华林路78号，始建于五代吴越钱弘俶十八年（公元964年），由钱氏守臣鲍修让主导修建， 值得注意的是寺庙建设的年代吴越国尚未臣服于大宋朝，但从历史时间点来看已经同步对应北宋乾德二年，因此它也算作是北宋初年的建筑；到了明正统九年（1444年），该寺被赐额“华林寺”，一直沿用至今。
▲（华林寺山门，近代建设，图片来自网络）
关于华林寺初建时的规模，目前已无法找到确切的文献记载，但从现存的华林寺大殿来看，寺庙的整体体量应该不会太大。在明正统年间对华林寺重修时，寺庙有山门、大殿、法堂、回廊等建筑群；而在清朝嘉庆二十三年到道光六年这八年左右的世间里，华林寺得到了最大规模的重修，除了对华林寺大殿、天王殿、山门进行修缮以外，还新增了准提楼、文昌阁、火神庙、金佛殿、大士阁等等建筑；可惜的是，到了20世纪70年代，寺庙中各历史阶段新修加建的建筑基本损毁，而寺庙核心建筑华林寺也原定拆除以纳入机关用地，幸亏当时机关事务管理局缺少仓库，大殿被利用为堆放杂物场所，免除了被拆之灾，成为仅存的且是寺庙创建之初的建筑遗迹，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到了20世纪80年代，鉴于华林寺大殿地处低洼、构架歪斜、榫卯错位、装饰脱落、瓦件残缺、饱受虫害，为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由国家文物局主导对华林寺大殿落架大修并将大殿迁移到原址前方进行了重新落位，成为我们现在看到的大殿模样。1982年2月23日，华林寺大殿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列为第二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华林寺大殿，鸟瞰视角，单檐歇山顶，图片来自网络）
▲（华林寺大殿，正面视角，图片来自网络）
迁址前的大殿虽然历经明、清两代重修，然而其殿身构架仍然保留创建之初的五代、北宋构件，只是在清朝增加了一圈下檐副阶结构，大殿地处的福州虽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江南地区，但其是在吴越时期创建，因此大殿算是已知的年代最为久远的江南木结构建筑遗存，具有极高的历史意义；但是近代的抢救性同时也伴有破化性的重修确实对大殿的原始风貌和历史价值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


▲（大殿大修前照片，图片来自网络）


▲（大殿重檐歇山顶旧照，周圈为清朝所加副阶周匝，整体观感与莆田元妙观三清殿较为类似，图片来自网络）
▲（福建莆田元妙观三清殿，图片来自网络）
华林寺大殿原构架面阔三间、进深四间，屋顶为单檐歇山形制；当心间面阔6.51m，次间面阔为4.68m，整体面宽为15.87m；山面前间和后间进深均为3.84m，中间两间进深均为3.50m，整体进深为14.68m；大殿整体平面呈正方形。


▲（大殿外观尺寸，图片来自网络）
下面详细给大家分享大殿结构构架的主要特点。
   构架形制古朴         
大殿殿身一共采用了18根结构柱，柱网布置非常规则，没有出现后世常采用的移柱造布局；其中四根内柱高为7.20m，四根角柱高为4.86m，其余柱高是4.78m；外檐柱采用了“生起”的构造措施，平柱和角柱高差约为8公分，这和北宋官制建造标准《营造法式》中表述的“三间生高二寸”基本一致；此外，大殿柱身并没有采用侧角的构造，但内外柱身为梭柱造型，这种柱形在后世很少使用；再者，大殿檐柱柱头间使用阑额而无普拍枋，阑额为月梁形制，阑额在角柱位置出20公分直断面；其整体做法可谓古朴久远。
▲（大殿平面柱网布局，图片来自《中国古代城市规划、建筑群布局及建筑设计方法研究》下册）
▲（大殿檐柱生起构造，图示高差略夸张处理，图片来自网络）
▲（大殿月梁形阑额和梭柱，图片来自网络）
▲（大殿阑额角柱处出头，图片来自网络）
大殿内为彻上明造，整体构架主要包含两缝横架（进深向）和两缝纵构架（面阔向），两向构架共同组成“井”字形布局。
▲（大殿内梁架，图片来自网络）
进深向主构架均为八架椽前后乳栿通檐用四柱，其前后内柱柱头栌斗口各出单材偷心造三跳华栱以承托四椽栿；而在四椽栿上两端设置一层铺作以承托中平槫，四椽栿背上设驼峰承托重栱，其上承平梁；平梁两端承托上平槫，其上背设置三个散斗，其斗口内用驼峰来承托脊槫构件；再看前檐乳栿，其两端和内外柱之间上承平棊的铺作相融合，乳栿尾部插入内柱，乳栿中部卷杀作月梁状；后檐乳栿，其栿尾插入后内柱柱身，角部由两跳丁头栱加强承托节点，栿头和前乳栿一样并入后檐铺作。
▲（大殿阑进深向梁架，图片来自《中国古代城市规划、建筑群布局及建筑设计方法研究》下册）
▲（大殿后檐区域构架，图片来自网络）
▲（大殿前檐区域构架，图片来自网络）
而面阔向两缝构架构造则存在不同。前纵架的两根内柱柱头上部使用两层内额，内额下部使用一根门额；前内柱柱头栌斗上使用三层单栱，素枋两道，其上部承托中平槫；前内柱和两山檐柱之间各设置一层内额；在外檐柱头铺作乳栿分位区域出两道素枋，其枋尾插入内柱侧身，下层枋角部用两跳丁头栱承托。后纵架的两根内柱柱头间用一根内额；后内柱头栌斗上用单栱素枋，此处与前纵架一致；但其在后内柱间设置攀间铺作，内额上中间位置设置异形驼峰，上方用令栱素枋组合垒叠，直至中平槫，同时后内柱和山墙檐柱间不设置内额，这些设置与前纵架有所不同；此外，柱头铺作里转两跳华栱上设置乳栿，栿首同样融入山墙铺作，栿尾插入内柱，角部使用丁头栱加强节点连接，乳栿上部设置方形驼峰。


▲（大殿前纵架，图片来自网络）
▲（大殿后纵架，图片来自网络）
  七铺作双杪双下昂        
外檐柱头铺作和补间铺作形制都是七铺作双杪双下昂；其中第一跳和第三跳跳头未置横栱，属偷心造，第二跳跳头设置重栱以承托罗汉枋，第四跳跳头涉资令栱以承托撩檐枋；耍头做了昂化处理，易让人误认为是三下昂形制；第一层昂头下部设置华头子承托，其断面为垂直斫（zhuó）截，而转角铺作昂下华头子则是两卷瓣造型，华头子有些是内部构架乳栿外沿，有些是内檐栱枋外沿；柱头和补间铺作的两跳华栱都是单材栱，而转角铺作的角华栱是足材栱；柱头缝位置的扶壁栱是单栱素枋重叠布置，一共是三层横栱，四道柱头枋。
▲（大殿外檐铺作，图片来自网络）
柱头铺作里转各有不同，前檐当心间处，平柱铺作里转采用两跳华栱以承托乳栿，其第一跳为偷心造，第二跳栱头设置瓜子栱和慢栱以承托枋木；瓜子栱和乳栿相接，而在瓜子栱上又出一跳华栱，与慢栱相接；第一层昂尾延到横枋下侧，第二、三层的昂尾压于下平槫，和内柱柱头素枋垒叠。后檐当心间处平柱和山面后次间角柱铺作，里转为两跳偷心造华栱，其中第二跳华栱栱头承托乳栿，三层昂尾都压于下平槫，和内柱柱素枋垒叠。山面前次间角柱铺作里转是两跳偷心造华栱，承托乳栿分位区域两层素枋，而昂尾做法和后檐当心间处平柱处昂尾做法一致；从栌斗向前廊区域斜向出两跳45°足材虾须栱，其中第一跳为偷心造，第二跳栱头承托令栱。山面中柱铺作里转是八铺作五杪单材偷心造，其中第五跳跳头承托下平槫缝处的令栱，第一层昂尾伸越下平槫缝，垂直斫（zhuó）截，第二、三层的昂尾伸至中平槫分位，第二层昂尾承托出挑梁架，此种连着五跳单材华栱偷心造、昂尾承托中平槫分位处的梁架的结构营造措施，在国内建筑遗存中是极为罕见的。
▲（前檐当心间处平柱铺作里转，图片来自网络）
▲（后檐当心间处平柱铺作里转，图片来自网络）
▲（山面铺作里转，图片来自网络）
▲（山面八铺作里转，图片来自网络）
外檐转角铺作，在正侧面斗栱均为七铺作双杪双下昂形制，其中下层瓜子栱和第二跳角华栱上承托的瓜子栱作连栱交隐；而上层慢栱和角华栱上的慢栱相连，昂下第一跳华栱和泥道栱相列，第二跳华栱和柱头枋相列，三层昂尾伸过罗汉枋，和柱头枋端部垒叠。45°方向，则出两跳足材华栱，上部为两层角昂，再上部为一层由昂，其中第一跳和第三跳为偷心造，第二跳跳头承托重栱，第四跳跳头承托角令栱，令栱上承撩檐枋，再在其上部设置生头木，提升翼角起翘效果。


▲（前檐转角铺作，图片来自网络）
前檐转角铺作里转出两跳足材华栱，承托角令栱，第一层昂尾延伸至桯枋，第二层和第三层昂尾压于下平槫下部；后檐转角铺作里转为八铺作五杪偷心造，下面两跳是足材栱，其他是单材栱，第五跳栱头承托下平槫缝处的令栱，三层昂尾都压于下平槫下部。
▲（前檐转角铺作里转，图片来自网络）
▲（后檐转角铺作里转，图片来自网络）
两山面和后檐都没有布置补间铺作，仅在前檐布置；其中前檐当心间布置两朵，前檐两次间布置一朵；补间铺作都布置于阑额之上，外檐铺作造型和柱头铺作一致，而里转为双杪五铺作，第一跳华栱为偷心造，第二跳栱头设重栱，承托桯枋，第一层昂尾延伸至桯枋，第二、三层昂尾压于下平槫下部。


▲（补间铺作分布，图片来自网络）
▲（补间铺作里转，图片来自网络）
  装饰即结构        
大殿里外的众多结构组件都做了非常细致的艺术加工；殿内月梁包含四椽栿、平梁、前后檐乳栿、两山面后次间角柱上的乳栿、前檐阑额共计7类13根，都选用粗大原木作为材料，其横断面接近圆形，直径约半米，整体造型丰满圆润，非常具有装饰韵味。后檐和两山后次角柱乳栿上部分别设置了一个规格巨大的云形驼峰，其长度达到了2.84m，高度大概为1m，其造型曲线采用不对称设计，像一朵自由飘散的云彩，极富动感。外檐铺作昂嘴造型生动灵活，分为三段，其中上段为一枭，下段为一混，中段为一枭混，且沿其轮廓隐刻一道线脚；殿顶平梁两侧、平梁下栱尾出头、前廊平棊两侧横枋下部鸳鸯交手栱尾出头，同样采用了与外檐铺作昂嘴类似的曲线轮廓。此外，部分构件侧身还雕刻有非常具有装饰的图案，让人赏心悦目。
▲（云形驼峰，图片来自网络）
▲（昂身细节，图片来自网络）
▲（构件侧身雕刻的装饰图案，图片来自网络）
▲（极富装饰性的月梁型乳栿，图片来自网络）
当然除了结构构件本身的装饰性以外，大殿曾经也确实采用了浅雕团窠和遍装彩绘，但由于长时间的环境侵蚀以及后世多次不合理的补绘和肆意涂抹，原作已很难辨清。难得的是，在平梁下的驼峰上，由于后世增加的平棊的遮挡，至今仍然保留着建设之初的彩绘，其墨色古朴、线形粗犷，实属存世精品。


总体来看，福州华林寺大殿整体造型古朴、形制规矩，是中国长江以南现存最早的木建筑遗构，其建造年代在国内历史建筑中名列第四，它为研究宋代和宋以前南方建筑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实物依据，并被研究证明和日本“大佛样”建筑存在传承渊源，在中国建筑史上具有较为重要的地位。
以上就是福州华林寺大殿的主要构造特征分享，本篇就到这里，后续再见。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1.《营造法式》与江南建筑——项隆元
2.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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